《人民日报》与苹果的战争

信源：明报

“苹果摊上大事儿了”，这是民间舆论场对官媒同仇敌忾与苹果公司对抗的戏谑和回应。而美国《华尔街日报》的开头则更有内涵----“想知道谁是中国最遭人痛恨的公司吗？你所要做的就是抨击一下中国人最喜欢的一家公司”。

自央视3•15晚会将美国苹果公司作为头号问题企业曝光至今，围绕苹果展开的讨论就从未中断过。官媒大佬们，包括中央电视台、《人民日报》、新华社、《光明日报》等在内，已经累计发表了近百篇的文章声讨苹果。其中，表现得最为激进且不甘罢休的，当属代表当局最高意旨的《人民日报》。

从25日至28日，该报已经连续四天就苹果“店大欺客”、“区别对待”问题举起了严厉抗议的大旗。25日，《人民日报》在头版刊发一幅漫画，将苹果此前的声明归结为一个“空”字。内版《报道傲慢苹果“啃”不动？》单刀直入，连用排比驳斥苹果“自我表扬”、“回避采访”、“回避问题”。同时借消费者之口泄愤，“维修屡受气，苹果公司缺乏责任感”，并指出苹果公司的创新力日渐衰退、服务口碑步步下滑，即便曾如日中天，也终将走下“神坛”。

除了缺乏责任感，还有让党报最不能忍受的“傲慢”和颐指气使。于是便有了27日那篇被广为追捧的人民时评《打掉苹果“无与伦比”的傲慢》。党报的高明之处在于，双引号内的“无与伦比”，既是一种绝妙的讽刺，又巧妙地践行了“羊毛出在羊身上”以及“以牙还牙”、“以子之矛攻子之盾”等俗语古谚。因为被官媒推至风口浪尖的苹果，曾公开标榜自己“致力于生产世界一流的产品，并为所在市场的消费者提供无与伦比的用户体验。”

试问苹果何以敢在“金主”面前耀武扬威？党报给出的结论可以拿过来嫁接一番。“一方面，或有西方人传统的优越感在作祟：一个发展中的东方古国，咱拿高科技侍候着，您还指望和咱享受同样的售后？另一方面，资本的逐利本性也让这枚‘苹果’变得疯狂，如果得罪了中国消费者，没有任何风险，还会减少成本，人家何乐而不为呢？”

文章还提到了“诚信”和“道德”问题。如果意见领袖李承鹏看到这一细节，想必又是一阵哑然的苦笑罢。因为就在央视3•15预备联合@郑渊洁、@留几手、@何润东等大V们狠狠教训苹果一顿时，“猪一样的队友”何润东因为黑苹果末尾一句忘记删除的“大概8点20分发”，彻底暴露了原本暗盘操作的啃苹果计划。一向不给官方留情面的李承鹏直接撰文一篇，标题就相当震撼、给力，即《CCTV，你再没资格跟我谈道德》。套用在此，主语恐怕会有所累加。

果然不出所料。李大眼还是没有按耐住，接着又在个人微博上发声。“继央视，人民日报也狠批苹果‘西方倨傲的本钱，优越感作祟，资本逐利本性疯狂’。活像大字报。苹果并非不可批，3•15找几个知名网友发博批也没什么问题。

问题在于央媒组团梯队猛批，除声称保护国货为国人维权外，与越来越多用户使用规避审查的App Store发表作品有何关系？它最在乎这个，但愿我多虑了。”

就在民众断断续续地听闻《人民日报》加入了啃苹果“战团”的关键时期，《新京报》终于决定自荐当一回党报的资料整理员，以一篇《人民日报连续4天刊文批苹果：无与伦比地耀武扬威》捧出战果。不过，鉴于《新京报》的半官方性质，所以此次集中梳理，响应前者的成分更大。更通俗地讲便是，“你们看看党报都这么卖力地在讨伐苹果了，你们还在自己往火坑里跳为苹果疯狂吗？是时候擦亮你们的眼睛了。”

事实上，早在《新京报》之前，《华尔街日报》、《明报》、《联合早报》等早就看出了党报的端倪。只不过，令后者没有想到的是，党报连续3天讨伐苹果还不够，28日又不惜笔墨和版面用了整半个版面来啃苹果----《苹果售后规定涉嫌违反我国法规》、《与苹果总部沟通记》、《苹果到底躲了多少税》等，单拆分开了不足轻重，但同时出现在最高党报报端，则不再是打在棉花上的拳头了，转而具有了套上铁甲钢拳的威力。难怪乎众网友会截图并配上“逆天了，苹果这回真的摊上大事儿了”的惊愕之词。

被央媒盯上，岂能不摊上大事儿？表面上看，《人民日报》冲锋在前在为民请命，诡异的是，民众却并不怎么买账。《财经》杂志在其微博账户上就《人民日报》那篇讽刺苹果“无与伦比”傲慢的评论文章调查了粉丝的反应。问题设置为“作为消费者，您最想打掉哪些企业的傲慢？”截至27日晚间为止的统计结果显示，苹果并非是被提及次数最多的企业。相反，数百用户反复提及少数国有垄断企业的名字，其中包括中国三大石油公司，三大电信服务运营商，四大国有银行以及铁路、电力和自来水等市政公共服务。更为讽刺的是，排在这些企业之后的正是《人民日报》和其他官方媒体。

同样让《人民日报》难堪的，还有来自网络舆论场的声音。中华工商时报副总编辑@老志勇发问“人民日报，经济日报，光明日报等50余家媒体发表评论文章，只是针对一个苹果，如此大规模的围剿苹果有意思吗？渲染仇恨，更有甚者，把苹果的创新说成傲慢无礼的本钱，愚昧已极。”@袁裕来律师则将普罗大众最关注的问题搬了出来。“人民日报、中央电视台、质检总局，政府和主流媒体可谓同仇敌忾，颇有当年讨伐帝国主义的气魄。但政府和媒体似乎忘记了解决水、食品、空气、土壤污染等等问题比讨伐帝国主义重要得多。否则，帝国主义还没有完蛋，我们自己先完蛋了。”

“中国人，你为何不争气”，当《北京文学》社长@杨晓升喊出这句话时，显然已经站好队。“苹果售后服务涉嫌歧视中国消费者，一些果粉却满不在乎说‘反正我喜欢’。这情形是否像遭到猥亵甚至强奸，不生气却还说爽？联想到假酒毒奶等假冒伪劣屡禁不止，我想中国人如今是否只图享乐不在乎人格脸面？此事要发生在韩国日本会将如何？难道中国要当经济巨人精神侏儒？”

动辄将小小的事情上升到国家荣誉层面的人

，不止杨晓升社长一人。经历过列强瓜分和丧权辱国历史的中国民众，似乎很容易受伤，也将“我国”和“外国”区分得很明显。一旦“外国”越线对“我国”做了什么，便会有很多声音在喊：“你以为中国人是好欺负的吗？”其实，越是强调或者在乎“我国”在“外国”心中的地位，或者通过激烈言语来寻求存在感，越是暴露了国民心态还不成熟。

也有一种声音认为，中共拿苹果开刀，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，而意在为国货开道。回过头来看看担任国货推广金牌代言人的“第一夫人”，这种说法应该会显得底气不足罢。